[刀劍亂舞衍生] [哨兵嚮導系列] 14


年幼的鶴丸一遍遍訴說想當嚮導,一次次詢問當上嚮導的感覺是什麼,他希望,他羨慕,他立志。

小狐丸只能控制表情回答「你加油」、「沒什麼」。

當全家人都為他的覺醒感到開心,當父親千辛萬苦為他尋得小烏丸擔任指導老師,小狐丸只能配合努力學習。能對誰說呢?他想當的,從來就不是嚮導。

從確認的那一刻起,小狐丸就知道失去了與兄長們站在同一水平的機會。在天生的條件限制下,永遠無法打贏覺醒五感後的哥哥,自己的力氣與爆發力將遠遠被他們拋在後面。從小開始的鍛練彷彿一場笑話,從此他要專注的方向是精神力,不是體力。身為嚮導,註定要在後方被妥妥保護,不會被派到最前線衝鋒陷陣。

這不是他要的。「我想當的是哨兵」這句話無法對任何人開口,否則就是不知好歹,誰都知道嚮導的珍貴,三条家缺的也不是哨兵。

身邊相容性不錯的哨兵,都在試探交往的可能性,但小狐丸始終興趣缺缺,正好兄長們也對外人挑三揀四,他就順著繞開。旁人都以為桃花是被哥哥斬斷,殊不知本人的意向就是沒有。哨兵?當朋友可以,結合就免了,他不當在下面的那個。在那個年代,一般還是認定嚮導是相對柔弱的一方,到了完全結合的階段,身強體健的哨兵在那方面握有主導權。

他不要。

小狐丸把自己練得比石切丸和三日月還壯,岩融……算了,要長到兩公尺太難。他和嚮導約會,和一般女性約會,就是不和哨兵。

唯一看透這點的是小烏丸,他輕笑:「你不認同自己嗎?」

輕巧的身影飛舞,被稱為傳奇的這個人接連打敗三名哨兵,小狐丸目瞪口呆看著落敗的兄長們。

「嚮導有嚮導的戰法,哪裡輸哨兵?」

小烏丸飛身落在徒弟身邊,「嚮導,是很強的。」

小狐丸終於不再怨嘆,然而還是無法對哨兵動心,直到一個人帶著一匹狼踏進他的生活圈裡。

 

數珠丸很忙,今劍和岩融出遠門散心,三日月不想讓鶯丸接近,於是換了小狐丸過來替鶴丸梳理精神。

雖知小狐丸身為嚮導的能力沒有不好,不好的是三日月漠視當事人意願,不願放他自由,但初出茅廬的哨兵鶴丸還是忍不住遷怒。

「三条家的嚮導也沒多厲害,當年參加一期一振的喪禮,你們沒一個認出我。」

乍聽之下是挑釁,小狐丸卻明確抓出這句話背後的情緒:自嘲、氣餒、失望、難過。鶴丸對於兒時玩伴及其家族棄自己不顧的事,一直耿耿於懷。

原來鶴丸曾經跟著伊達家的代表來靈堂致意?這倒是第一次聽說。嚮導看著哨兵,「你參加喪禮的年紀,與我們分離那時的年紀差幾歲?外貌差多少?」

「沒、沒差幾歲,不到二十年!外表也許有差,我以前比較胖,後來瘦一點,但嚮導是用氣味和思考模式認人吧?」

「你離家的時候是哨兵?」

「不是。」

「你的想法還和少年時期一樣?」

「大概差很多。」

「外表和內心都丕變,叫別人一眼認出你?」

「真的有放在心上應該認得出來……」

一問一答之間,鶴丸愈答愈心虛,發現自己根本強人所難。

小狐丸嘆口氣,「那一陣子,尤其那一天,我被吩咐看緊三日月,別讓他做出傻事。」

鶴丸靜靜聽。

「三日月剛從崩潰中清醒,在那之前他傷了許多哨兵嚮導,參加一期一振喪禮時他被全程戒護,我跟今劍手裡握著強效麻醉劑,不讓他有任何機會發作。」

「可以說我全部的心神都在監視他的精神領域,一發現不對勁就要通報,必要時把人敲昏帶離會場。當時我身上針劑噴劑麻醉槍真槍一大堆,全藏在西裝底下,寸步不離盯緊這個隨時可能暴走的哥哥,實在無法分神注意別的事。」

「今劍小時候和你不熟,對於五条家的事更是沒概念,別為難他認不出人。再說,現在跟從前的樣子變化實在太大,連我都不敢相信你就是那個鶴丸。」

鶴丸還是沉默,小狐丸說完便伸出精神觸梢,安撫起陷入自我厭惡的哨兵。

「比起過去,未來更重要吧?」

「嗯。」

「變強之後,去嚇三日月一跳怎麼樣?」

「小狐丸

「什麼事?」

「你其實是個不錯的嚮導,要不要考慮嫁給我?」

「得了吧,從小到大你愛的明明只有三日月。」

對於三条家那麼快就放棄找尋,輕易相信塔找到的屍體就是自己這件事,鶴丸始終拋不開那種被遺棄的不甘感。明明驗個血就能發現是不同人,如果當時他們願意鍥而不捨追查下去,就不會……就不會……

不會什麼?鶴丸愣了一下,記憶拼圖好像缺了不少塊,想不起自己怎麼從普通人變成貨真價實的哨兵。

數珠丸評估過後,允許鶴丸出院,於是他住進三日月在郊區買的房子。

他的內心還是一堆「如果」,像是「如果我是嚮導,大家就能接受我和三日月在一起」、「如果我是嚮導,當年就能抬頭挺胸和一期一振爭個長短」。

他真的很愛三日月,看過記憶的小狐丸不得不佩服鶴丸的執著。小時候黏人可以解釋為親情,長大以後連床伴都要找長得像的,若只有身材像而臉不像的話就叫對方戴特製的人皮面具,這絕非親情能涵蓋,是愛情,而且是有點扭曲的愛情。

話說回來,當年想當嚮導的孩子,眼下成了哨兵;當年想當哨兵的孩子,長大成為嚮導,真是造化弄人。

「真羨慕你啊,出身世家又是嚮導,情場得意覓得良緣,哨嚮配對皆大歡喜。」鶴丸開啟碎念模式。不像三条兄弟那麼遲頓,對於小狐丸和大包平之間有曖昧的事,他可是看得清清楚楚。

吵什麼,我想當哨兵還當不成。小狐丸一邊腹誹,一邊探入哨兵大腦,意圖翻出幾件糗事,拿出來笑一笑叫他閉嘴。由於對他從失蹤到被塔判定死亡的這段時間特別好奇,嚮導決定從這邊著手。

肚子好餓……想吃熱騰騰的飯……

小狐丸知道世上有人過著三餐不濟的日子,但發生在自己認識的人身上,這就十分意外了。

國中生鶴丸渾渾噩噩記不清楚發生什麼事,本能似的一勁兒逃跑。不知為何他覺醒了觸感與體能,但不是一個完全體的哨兵,五感不協調的少年跌跌撞撞求生存,連地上沾了泥巴的麵包都視若珍寶。

哨兵的能力看似風光,檯面下卻不乏失敗的例子,比如覺醒後各種感官應該變得敏銳,萬一只有其中一兩種靈敏,這種孩子將因五感不協調而痛苦萬分,只能以藥物壓抑被強化的部分,終其一生在療養院度過。

另一種情形則是順利讓各種能力發展,卻沒辦法找到相容性夠高的嚮導梳理精神,為避免他們傷害周遭的人,同樣也會送進療養院。

哨嚮家族的孩子都參觀過收容機構,明白覺醒失敗或找不到相容對象的下場。鶴丸曾經有一段覺醒不完全的日子,因為不想被關在這種地方終老,才不願意主動和三条家的人聯絡。他知道沒有成為完全體的自己即使回到三日月身邊,也會被「可以得到更完善的照顧」這種理由送去靜養。然後呢?一年能有幾次獲得探望機會?恐怕被當成家族之恥放著自生自滅。

鶴丸熬過並適應五感不協調之苦,靠著各種搬不上檯面的工作內容攢錢,攢到的微薄收入要填飽肚子還是購買嚮導素成了兩難抉擇,前者讓他不挨餓且有體力,後者能穩定他的精神。

嚮導素是管制品,在塔登記有案的哨兵才能取得。他沒有認識的嚮導,必須仰賴人工合成的藥劑,偏偏黑市供貨品質不穩價格又高,最冤枉的狀況就是犧牲掉食物費用,換得一劑效果不彰的嚮導素,身心都虧。

小時候鶴丸嫉妒小狐丸有父母疼愛,有感情很好的兄弟,雖然他常去三条家串門子,但再怎麼樣都是外人,他有自知之明。而他流浪在外為下一餐飯或嚮導素煩惱時,一想到小狐丸正意氣風發活躍著,他就無法不嫉妒,無法不羨慕。

讀取完這些記憶,小狐丸對鶴丸的任性發言也不好真的生氣了,畢竟這些年他確實過得很辛苦。

「你這是在同情我嗎?」鶴丸突然冒出一句。「以前的小狐丸一定會跟我嗆到底,怎麼長大後變成一副『好好好我不跟你爭』的鬼樣子?」

「我只是覺得大家都是大人,不用拘泥那些。」

「騙誰?你一定是看到我的過去,然後覺得『好可憐喔,我就讓他一下』對不對!」

被說中的嚮導有些尷尬,鶴丸指著他大聲說:「不需要廉價的同情,對我而言那是汙辱!我是頂天立地好男兒,大丈夫能屈能伸,我活著我驕傲!」

「驕傲個屁,明明一直自怨自艾配不上三日月。」

「你說什麼?」

沒有什麼事情是打一架不能解決的;如果不能,那就打兩架。岩融說這是哨兵之間的溝通方式,那,當事人換成哨兵和嚮導?不能適用的吧,石切丸心想。

三条家的次子過來探望鶴丸,沒想到會看見打完一架的鶴丸。別說身為哨兵有疼惜嚮導的天性了,光是親弟與遠親的差異,他自己進去再打鶴丸一頓都有理。

「滿足了嗎?」小狐丸雙手交叉胸前,倚在牆邊問。

身體呈大字形仰躺在地的鶴丸沒好氣道:「哪可能滿足!一個哨兵還打輸嚮導,我臉往哪裡擺?要不要去驗個血,說不定你其實是哨嚮雙棲,兩邊能力都有。」

「別說廢話,起得來嗎?」小狐丸走去踢鶴丸一腳。

「有沒有受傷?」石切丸上前關心。

「我還好,倒是那傢伙,」小狐丸拇指往地上一比,「帶去醫院檢查一下比較保險。」

石切丸燦笑,「放心,哨兵的恢復力很好,就算斷了腿也可以自己走去藥房,買塊藥布貼一貼就行。」

「你乾脆說腸子流出來也可以塞回去,拿針線在肚皮縫一縫就好。」鶴丸試著站起身,可惡,肋骨好痛,該不會斷了?

石切丸以日行一善的心情扶鶴丸出去坐著休息。「本來嘛,這場架你不管輸贏都沒好處,輸了丟臉,贏了不光采,而且這架打得也沒道理。」

年齡相仿的小狐丸擁有鶴丸沒有的一切,可以待在三日月身邊,是個嚮導,有錢有背景,前途似錦,門當戶對的對象要多少有多少。因為在旁邊看著嫉妒而火大,卻又知道這股無名火很任性,明知無理還是生氣,忍不下了乾脆說我們來打一架洩憤。

什麼跟什麼,是否該給鶴丸掛個身心科門診?

罷了,想想他這些年的遭遇,這樣的個性算是扭曲得不嚴重,如果打一場能發洩情緒,也算有益健康。)小狐丸透過精神對話開導兄長。

他沒說的是,自己也在氣鶴丸不珍惜哨兵身分,那可是他想要卻沒得到的,所以要說洩憤,他和鶴丸是彼此彼此。

石切丸開車送他們到醫院,數珠丸親自診療,他沒問受傷理由,直接從鶴丸腦中讀出前因後果。

「人要向前看。」首席嚮導勸說。

「哈哈哈……」鶴丸回想這齣鬧劇,覺得真是幼稚得丟臉。

「這件事別讓大包平知道。」小狐丸叮嚀。

「恐怕來不及。」石切丸敏銳的聽覺已經捕捉到某人衝過來的聲音。

「小狐丸,你怎麼不接電話也不回應我?」首席哨兵循著氣息,準確無誤抵達他們所在位置。

「手機沒放身上。」

大包平按住他肩膀,湊近身體到處嗅嗅聞聞。「這裡、這裡、還有那裡,有上藥的味道,還有你重心偏右腳,可見得左腳有傷。」

「只是一些瘀青而已,好了別往下聞,你是狗嗎!」

三日月聞訊也趕來醫院,「聽說你今天找小狐丸打架?」

「對,而且輸了。」

「看來需要特訓。」

「魔鬼教官!」

「這隻鶴看起來精力充沛,你想個法子消耗一下他的體力。」小狐丸笑得邪惡。

「你也可以消耗他的體力。」

「上床也行

「這個不行。」

「那要怎麼耗?」

三日月轉頭問鶴丸:「你想要怎麼消耗?」

沒想到初生之犢的哨兵居然滿懷期待反問:「讓我揍小狐丸?」

「下輩子吧。」武力型嚮導嗤之以鼻。